一顾倾人城，再顾倾人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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章二十「一顾倾人」

说起来有件事，润玉不得不承认。他几次三番拦着旭凤找妖姬麻烦，确有私心。其实也谈不上所谓为私，只是润玉自心下怕他人知晓自己那些许藏匿在隐晦角落的小秘密。

旭凤搀扶着润玉坐在了床榻上，自己坐在了他一旁，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他的左眼看，那副小心又谨慎的模样惹得润玉发笑，“你于我不过咫尺，怎得，还怕我骗你不成？”抬手轻拍旭凤肩侧示意他放心，“当真无事，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我小心。”

旭凤闻言眉头皱起，“现在看来，这妖界一事，远非妖主之位争夺这般简单，莫非当真妄想吞并你我天魔两界？”

“以妖界实力，莫要说现在战火四起，民心不稳，即便是老妖王也未必有底气说如此大话。”润玉皱眉，想起妖姬所说是为帮自己而来，一时思绪混乱。

眼前好似又浮现出刚刚一闪而过的画面，魔界大殿的模样润玉并不陌生，旭凤与鎏英相对而立在说着什么，却无法听到内容。润玉望向身旁人，妄加揣测着他们谈话的内容，会是勃勃野心吗？润玉不想再想，收回了视线，只觉得指尖微凉，他要的不过是太平盛世，至于那野心，给他便是。

一旁的旭凤并未察觉润玉这般心思，一心担心着他的眼睛，忽得恍然般想起了什么，幻出一发簪于掌心，“如今你这天界也不安生，你拿着这个，若是有事便唤我。”说着将发簪插在润玉的发髻上，帝君的银白发冠与那金色羽翼形态的发簪相应显得毫不突兀，可偏偏旭凤看着便觉得开心，然后挥手将它隐了形。

“胡闹！”润玉一时愣神被旭凤抢了先机，反应过来时那发簪已戴在头上，润玉抬手要去拿被旭凤紧抓着手腕不放，两人都眉头紧皱的模样，互看着对方，“这是寰谛凤翎，你怎得如此轻易给人。”更何况这凤翎该赠予何人，旭凤难道不自知吗。润玉又恼又喜，即便是旧时的两人也未曾有过如此举动，润玉虽开心旭凤当真放下了锦觅，仍好不惊讶，挣扎着想要摘下。

“怎么就轻易了。”旭凤也有些气急，想着刚刚那一幕，只怪自己如此鲁莽，“是我轻敌想着你我二人怎会对付不了小小妖姬，我早该把这给你，便不会今日害你受伤。”旭凤望着润玉似乎想要说什么，不给他开口便出言打断，“锦觅那边我已经派了魔界暗卫去暗中保护，若有事我会第一时间知晓，你就莫要担心她了，你且好好带着不许拿下来，不然我就守在你这璇玑宫赶都赶不走。”

看着耍泼赖皮的旭凤，润玉颇感无奈，也打起趣来，“我这天帝做得真是好生无用。”说罢还配合着笑笑，润玉摇摇头叹了口气。

看出来润玉不过玩笑话，但旭凤还是对妄自菲薄的润玉感到心底堵闷，“我倒希望兄长这天帝做得无用些，多顾忌顾忌自己，也免得我在魔界还要为你担心。”

“我便老实戴着，魔尊陛下可放宽心了？”恍惚间像是回到了从前，彼此都还不过是自己，没有那么多顾虑。润玉手搭在身侧捻了捻指尖，终是按耐住想去触碰发簪的欲望，百年来第一次感到整个人是暖的，不再和这冷清的璇玑宫相映衬着冰凉，“罢了权当我替你收着，待妖界一事平复我再还你。”

不管怎么说，凤翎算是收下了，旭凤由得他冠以冠冕堂皇的理由，不做反驳，左右望着润玉确无异态，旭凤起身准备离开，“万事莫要勉强自己。”

润玉点点头目送旭凤离开，随之带走的还有这诺大璇玑宫里鲜有的暖意，润玉望着逐渐冷却下来的清静，想着两人几日前还因叔父一事闹得不欢而散，本以为旭凤这百年毫无长进，如今却又好似哪里不一样了，如此一想这兄友弟恭的戏码便有了别的意味，润玉挑眉就此作罢不再深想，转念忽生另番打算，决定去一趟下界。

出了天界旭凤只感愉悦，自己也不知为何，只当是许久未动筋骨一时燃起了战血，又赶与润玉关系越发缓和，没做他想。转眼踏回魔界，旭凤大摇大摆的背着手随意乱逛着，正走到魔界夜集便打算进去看看。

说起这魔界，旭凤大概是历届最称职却也最不称职的魔尊了，做了这么多年甩手掌柜，这魔界里里外外也算是被旭凤玩了个遍，虽也不过是随意走走，常不以真面目示人，但多多少少还是认识了不少市井小凡，自然也靠着他们得到了不少情报，毕竟这鱼目混珠的地方，反而是声音最多的地方。

妖界的驻扎似乎并没有影响到魔界子民的生活，市集上依旧人声鼎沸，旭凤在暗处换了件素色的袍子，混在一干魔界修行者之后便也不觉得显眼了。各处商贩们吆喝着自家商品，多是从六界淘回来的小物件，什么人间姑娘的胭脂水粉、魔界山林罕见的果子，甚至还有号称从天界捡回的星石，那些明显是被涂了光粉的再普通不过的石头，几个被晃骗的魔界小姑娘在摊位前叽叽喳喳的似乎甚是喜爱，旭凤暗念着她们毫无见识，脑子里想起了润玉曾掌夜神一职时天河的璀璨，这样的石子千个万个都不及那时随意一颗好看。

“公子，来个妖娘呗，待成型后绝对一等一的极品。”被石子牵住脚步的旭凤此时正站在一摊位前，硕大的兜帽遮住了他的面部，微微侧头的姿势让摊主错以为是看上了自家的东西，身着一袭掩人的玄色长袍，更是像极了那些平日光顾的公子哥们，摊主暗自磨拳擦掌要好好宰他一宰，便谄媚的凑了上去。

突然的言语撤回了旭凤的视线，旭凤这才注意到自己站在此处许久，连刚刚尾随的修行者的影子都看不到。这摊位贩卖的是那些未曾成型的妖物，修炼尚未到家都还只是动物形态，当然这其中也混了不少只是普通野物，真正将修成妖的少之又少，不过是旷人的把戏，能在这里驻步的自然也只是那些看不出真假的纨绔子弟，旭凤敢打赌若是自己几番犹豫，定会有人带着身材婀娜的妖娘来摊前和摊主互为吹捧一番。旭凤暗笑着，撇头扫过摊主四周的笼中之物，被那一身赤红毛色的火狐引起了目光。

摊主明显看到了商机，将笼子提到桌上供旭凤欣赏，桌上叨叨念念着旭凤眼光极高，这是只修行数年的火狐，若是供给灵力，不出三十年定能幻化成型，顺带还夸了夸旭凤天人之姿，灵力一看便非常人所及。

旭凤懒得理他的话，甚至没有在听，只是因这鲜艳毛色忽然想到妖姬的模样，不免暗暗皱眉。

说来奇怪，旭凤曾几次试探她真身，刚刚的交手甚至故意几次退让，便是想一探她的元神，竟不曾想都只能看到一团虚无的赤红，完全看不清真身，也正因如此更让旭凤对那女人的心思怀揣恶意，若非修为极高又怎会瞒得过他，不过倒也借此了了他另一桩心事。

知晓润玉穷奇之力未散之时，旭凤便琢磨着要将寰谛凤翎给他，一来可以护他二来也好知晓他状况，可是且不说这凤翎寓意何为，润玉那性子也断不会接受，旭凤一时便找不到时机开口，偏偏这个时候妖姬这一招措手不及给了他机会。

“怎么样公子，可是满意这小狐狸？”旭凤始终沉默的态度让摊主摸不到思绪，对着一旁案中等待表演的两人使了使眼色，打算给眼前这犹豫不决的旭凤来一剂强心针。

那男子正摇着折扇缓缓靠近，妖娘衣着性感，扭着纤细的腰肢跟在他身侧，引来路人连连回头，可这表演的位置都还没走到，旭凤忽然开口，扬了扬下颚朝着旁边的一个小笼子，“我要那白兔。”

摊主颇感意外，本想借着狐狸大捞一把，磨磨蹭蹭的取出了兔子，肚子里已经酝酿了一番吹嘘之词，可这刚转身字都没吐一个，眼前便出现一个赤红珠子，那灵力远比自己打算坑骗的多多了，一时语塞楞楞的接过珠子，将兔子双手奉上，一旁打算表演的两人也不演戏了，心底只唤眼前的玄袍果然是个傻子。

旭凤抱过白兔将它置于怀中，便匆匆走了。旭凤自然知道这不过是普通兔子，既幻不了绝美妖娘，也不够他做一顿佳宴，只是一时瞥见它在笼中，便想着带回去。

白兔在他怀中极乖巧也不挣扎，就窝在他掌心，由得他抱回了幽冥之中。

“凤兄这是换了口味？”鎏英听闻下人来报说魔尊殿下带了只兔子回来，好奇之下带着卿天来了大殿，小卿天着实喜欢这小兔子，蹲在地上用叶子逗着它。

旭凤没说话，只是看着那乖巧的小兔子。

许是这魔界漫天的玄色看了百年生了疲倦，突然便爱上了一抹雪白，又偏偏在眼上点了抹绯红。

煞是好看。